起,越荡越高,只听笑声阵阵,似要飞出湖安这一处的小镇子,去更广阔的天地。
再后来……
两人长大了,媒婆上门,说定了亲事,天下乱了,青壮被拉着去了军营,戴木头面具的小子戴上了盔甲,去了更广阔的地方,奋勇杀敌,保家卫国。
湖安小镇,山茶一年一年花开,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村子口却等不到远归的人。
因为,那一年冬天,长枪从背后刺破了盔甲,贯穿而过,将军胸口破了个大洞。
鲜红的血氤氲了白色的里衣,残阳黄尘,战后的战场尸横遍野,面带盔甲的将军被刺扎在地,目光不舍地看向东边,失了光亮,迟迟不肯闭眼。
那是故乡的方向,那儿,有人还在等着他。
不瞑目,不跪地,斜阳落下最后一道红,寒风起,远处有黄尘漫来。
日与夜交替,阴阳交叠,正是黄昏逢魔时刻。
不甘与血煞相汇,再睁眼,红缨铠甲的将军已是刀鬼……
断去的红线痴痴缠缠,因为刀鬼的不松手,它一点点爬上了那覆了面的盔甲,最后蜿蜒成花枝缠缠,似记忆中秋千旁的那株山茶花树。
……
气机纷沓而去,只是一瞬,前尘往事浮掠而过。
玉镜府君收回了目光,心中微叹。
雪愈下愈大,覆盖了积翠的观音白,也在冰冷的红缨铠甲上覆了一层白,高马上,秦牧伸出了手,让那白雪落了浅浅一层在手上。
就这样看着白雪,目光远处是山茶花鬼,他久久不曾动。
“我没事,潘垚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被潘垚拉着摇了摇手,阿茶也活泼了,它抿唇笑了笑,跟着晃了晃潘垚的手。
似是注意到一道目光,阿茶侧头看去,正好撞进了高马上盔甲将军在看雪的目光。
莫名的,它心头有一道酸酸瑟瑟,似是刻进了灵魂深处。
白雪落在长长又披散的发上,染上了霜白之色,就连睫羽上都有些许的冰晶,像眼泪凝聚。
与君未共白头,倾雪之下,亦如已是人间共白头。
“驾!”红缨将军一拉缰绳,快马疾驰,一人一马的身影朝西南方向奔袭而去,在他身后,勾魂链锁着的许风和被拖拽着往前。
潘垚眼睛利,马儿都跑出好远了,许风和还被拽着往前,就像被放了风筝一样,他飘在半空,发懵寻不到状况的灵魂啊啊啊乱叫。
冷风一吹,魂灵都有了几分清明,口中喊着秦牧,秦将军手下容情!
秦牧只当罡风强烈,风大,听不清。
“不愧是将军,”潘垚夸赞,“才这么一会儿就寻到了审讯的法子,而且雷厉风行,想到了就立马去做。”
这动作利索的呀,让人不禁感叹,他不愧是做将军的,行事就是不拖沓!
是个好习惯!
“府君,我以后也要和秦将军学习,心里搁了事,不去做,搁着搁着,它就成了愁,还是像将军这样的好!”潘垚眼睛晶亮,语带崇拜。
玉镜府君:……
哪是什么雷厉风行,分明是冲冠一怒为红颜。
……
“潘垚,刚刚那个是谁?”阿茶走近,目光看向西南,眼里有着自己都不明白的怅惘。
“那是秦将军呀,秦牧秦将军,方才和恶人相斗时,我就是向他借的箭,咱们昨晚还去他的小神龛那处耍了耍。”
说起秦将军,潘垚立马想到,昨夜自己顽皮,还把将军头盔上的红缨拨乱了。
当即,潘垚弯腰捡了地上落下的一根花枝,打鬼棒一拂,花枝似利箭一般,穿过灰白的围墙,走过狭长的小巷子,一路朝巷子尾的小神龛而去。
花枝撩动红缨,似风动,又似心动。
“好了,拨正了!”
下一刻,花枝落在神龛的石像前,花瓣层层叠叠地绽开,枝蔓碧翠,为小神龛这一处添一分色彩。
……
“大哥——大哥你别死,大哥。”
顺着声音,潘垚看去,只见许丽云被丢在院子里,身上堆了一些白雪,脸色被冻得发青发白。
这会儿,她双目紧闭,眼皮下头的眼睛咕噜噜地动,眉头也皱得紧紧,嘴中呓语不停,陷入昏迷都痛苦模样。
旁边,庄东福也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久久不曾起来。
他还在想着许丽云两白眼一翻,昏过去之前说过的话。
他不是她的孩子,不是庄家的孩子……
那他是谁?
他是谁家的孩子!
“大哥!”许丽云倒抽一口气,从梦中惊醒,两手在半空中剧烈的挥舞,下一刻,犹如鲤鱼打挺一样,她猛地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