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女子头一次得见徐昶。
“徐昶?好好,是昶儿呢。”女子声音幽幽,只一瞬间,她的身影就从徐莳树身边,嗖的一下,出现在了徐昶面前。
脸对脸,眼睛对着眼睛。
虽然叫着昶儿,眼神却阴气森森,像是山谷阴暗的地方滋生出了丝丝黑气,如枝蔓蜿蜒缠绕。
徐常德暗暗叹了口气。
作为有度真君契约的妖兽,千年的时光时陪在身边,不论是徐衍还是徐莳树,亦或是其他善魂恶魄,他都在一旁陪着看着。
可以说,徐常德是对这千年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知道得最清楚的人。
甚至,臃肿着魂魄的有度真君,他这个当事人,说不得都不如徐常德知情。
陶花子夫人,她唤的徐昶,那是她生前和有度真君的孩子。
人死入幽都,功过阴德阴间判定,重入六道轮回,转世后的徐昶又回了徐家,孩子一落地,瞧着他身上【鹤情】秘药的渊源,徐衍便将人认出来了。
几番思量,还是取了徐昶这一名字。
徐昶,是有度真君名副其实的长子。
徐常德知道,为何陶花子夫人如今瞧着徐昶,明明是亲生子的转世,眼神却不善,各种缘由,也是因着那【鹤情】秘药。
想当初,他的主人有度真君合魂不成,反而着了缝尸匠小丫头仇春和的道,污了藏魂三器不说,还被下了【鹤情】秘药,最后钟情了街头一身肮脏恶臭的丐婆,也就是陶花子身上。
情深不悔,生生世世。
【鹤情】的威力十足,饶是有度真君都被迷惑了好几年,等他想了法子将秘药逼出后,自是情断爱绝,一下子对陶花子冷淡了下来。
忽然来的冷遇,犹如一日冰冻三千尺,这让陶花子不能接受,几欲疯魔。
待知道【鹤情】一事的真相后,她疯了一般的要寻秘药,想再将药给有度真君喂下,再续前缘,恩爱两不疑,寻到最后,哪里想到,就差了一步,她眼瞅着须徐昶拿了【鹤情】,咬牙下在了自己钟情的小戏子身上。
打那以后,陶花子便疯了,也恨上了徐昶。
便是自己身死,痴念之下,她也要化作厉鬼一样的存在,世世缠着徐家,缠着有度真君每一世所娶的媳妇。
百年前,她被徐衍以入相秘法,困在了一纸西洋相片之中,置于匣中,埋于阴暗不见天日的地底,从此,不知岁月更迭。
哪里想到,机缘巧合下,她一朝得了自由,不思量着生气怨恨,反倒情深似海,飘卷着照片,附着着人身,竟又漂洋过海的寻到了香江。
……
徐宅里。
徐常德感受着周围浓郁得化为实景的阴炁,感慨不已,情之一字,难以琢磨啊。
要换做是他,保准是一得到自由,立刻包袱款款地跑得远远的,最好再也不要碰着有度真君。
这老小子到底有啥好的!
……
陶花子不知道只这么一小会儿的时间,徐常德就想了这么多。
她的目光落在徐昶面上,看着他毫无所知的脸,心中又恨又痛。
是他,就是他偷了那【鹤情】秘药,这才让她千百年来心中积愤难平。
要是药还在,往后的每一世,就是她重入了轮回,真君定也会寻着她,从此世世情定,红线再牵……
只这样一想,陶花子便心绪激荡,像是喝了夏日里最为甘甜的一口蜜水,甜密得不行。
“衍郎——不,莳树。”
陶花子情意绵绵地看了徐莳树一眼。
徐莳树皱眉,久违的有一种别扭的感觉。
他侧头看向大门,不想对上陶花子那带着钩子,像是要缠着人吞吃的目光。
黏黏腻腻,像蜗牛带着黏液的软肉。
“谁!”倏忽的,陶花子目光一凛。
与此同时,朱红大门处上的立凤蟠龙铺首上,长龙像是活了过来一样,昂首立颈,眼珠森冷。
“……鬼妖丧胆,精怪忘形,听我号令,役使雷霆……破!”
随着一声喝声破,只见雷霆从九霄来,直击朱红色的大门。
门上朱红色的漆好似活了过来一样,犹如鲜血,血液流淌着朝立凤蟠龙的铺首处涌去,凤鸣长唳,凶悍阴森。
雷霆一出,诸邪退避,只见雷霆光下,邪炁烟消湮灭。
烟炁,血炁,阴炁交缠,徐宅大门被打破,空气中朦朦胧胧,有些瞧不清破了屋门的人。
只听雷霆刺啦,犹如铁树银花,追绞着将门口逸散的血煞炁湮灭,几人的视线逐渐清晰。
看着立于门口,手持打鬼棒的潘垚,徐莳树有些发怔。
“……潘垚。”
……
雷霆追绞着血煞之炁, 半空中有雷光落地,如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冬风吹来远处的芦絮, 于漫天簌簌飘絮中。
潘垚抬眸看了过去,视线落在徐莳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