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这一声,许丽云的声音有些轻,风一吹就散了。
冬风猎猎,在许风和的目光下,院子里的山茶花枝摇摆得厉害。
突然,许风和的目光一顿,再看许丽云,里头有几分凶意。
“你给山茶喂血肉了?”
许丽云愣了愣,这事他不是早就知道了?
“喂完了啊,你给我的血袋,今年的这一份,我早就浇了,春末初夏就浇了。”
“不是我给你的!”许风和厉声,“你喂它你的血了?”
她的血?
许丽云的眼睛睁得愈发大,有诧异也有委屈,“我没有啊。”
旁边,庄东福都被吓着了,瞅了瞅许丽云,又瞅了瞅许风和。
说好的人生随缘,高兴事、烦恼事,事事皆注定,没什么好吵嘴的……
言犹在耳,大舅舅怎么就自己打自己嘴巴子了?
还啪啪啪贼响!
果然,这就是个假和尚!
……
还有, 什么血袋?这说的都是些什么?
血,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何况还是用来浇花, 听着就邪门。
不自觉的,身体比心里诚实, 也更机灵,庄东福往后挪了两步。
再看院子里随风招摇的绯爪山茶, 只见绿树葱郁, 枝干挺拔, 猎猎冬风下也不惧严寒, 夹杂在树叶间有许多的花苞。
花苞细细,里头包裹着层层叠叠的花瓣, 只等天气更冷时候,它便会争先戴雪而绽。
到时满树的绯爪山茶花开, 美得惊人, 美得妖娆。
庄东福恍然。
难怪这花树养得这样好,原来是有偏方!
就是这偏方瘆人了点!
此时日头西斜, 阳光铺在地上, 将花树的影子投下, 随着冬风吹来,树木摇晃,地上的影子也跟着摇了起来。
明明是平日看惯的景,因为一句血袋, 庄东福盯着地上的影子,只觉得一股深冷从心底涌起,疑心生暗鬼一般。
影子就像一双双鬼手在张牙舞爪,挣扎不停, 好似下一刻就要拔地而起,伸出一只只鬼爪,将人的脚腕抓住,拽到地底深处……
庄东福打了个寒战,急急别开头,不敢再瞎想。
……
“没有没有,我都依着你说的话做,大哥你特特交代过了,不能让山茶沾了别的东西,我怎么会违背你的话?”
“大哥,你是知道的,从小到大,丽云最听你的话了,你怎么能这样疑心我。”
另一边,许丽云声音的哀哀,带一分幽幽的怨。
细听,她细声下来的声音还有分甜腻的嗔意。
不知是不是冷的,只穿着毛衣的庄东福打了个寒颤,控制不住的,身上激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他颇为无语的瞧了眼许丽云,庆幸爸妈没给他生妹妹。
他知道妈妈和大舅舅感情好,虽然是堂房的兄妹,大舅舅一年十二个月里,有十一个月寄居在寺庙,两人少见少相处,感情却亲厚。
据他爸说,当初送嫁的兄长就是大舅舅,妈妈趴在他背上依依不舍地哭嫁,哭成了泪人儿。
听习惯了许丽云数落人时拔高的声音,瞅惯了她时不时的瞪眼剜人,再听这一下她放柔放低的声音,庄东福这个做儿子的都不习惯。
夹,嗓子有点夹!
许风和视若未闻,视线在山茶树上瞧过,又看了看许丽云。
下一刻,他拿着佛珠的手往胸前一靠,左手立掌,右手大拇指飞速地拨动佛珠,狭长的眼微微下垂,口中无声地念着经文。
突然,许风和拨动佛珠的手一顿。
只见他食指和大拇指摩挲着拨到的那颗佛珠,皱着眉头睁开眼睛。
原先该是光滑润泽的紫檀木佛珠,这一刻却有了裂痕。
犹如冰面上起了一道痕,紧接着,只听“咔咔”的声音响起,冰面越裂越大,到了最后,冰块往水下一沉,砸起水花,漾开层层波纹。
许风和手中拨到的那一粒佛珠也裂开了,一刹那间门,气机飞出。
在许丽云和庄东福瞪大又惊恐的目光中,气机犹如飓风,犹如流窜的箭矢,凛凛势凶,朝许丽云的面门击去。
“你没有喂它血肉,那这伤口又是怎么回事?”
许风和声音沉沉,没了笑模样,那狭长的眼有几分冷,几分厌。
一道道无形的风在许丽云脸颊一寸远处停滞,撩起她的发丝,直指她右脸边的一道裂口。
许风和沉眼,他一通寻根究底,损了一珠的修行,气机所指之处,就是根源。
许丽云瞳孔急缩,被这离眼睛只一丁半点的东西吓得无法说话,压迫非凡。
庄东福惊魂未定,这、这是什么?
他瞅了瞅许丽云,又瞧了瞧许风和,脚步又挪远了两步。
这下,他是不敢再在心里埋汰大舅舅是假和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