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家里也只有一个小子, 本该感情好,亲昵得和亲兄弟一样才好,奈何,这两个小子的年纪差得多了些。
闺女儿嫁得也远了些,去一趟不方便,又要坐车,又要坐船的。
两个表兄弟就不够亲近!
不怨孩子,人的感情,那都得相处出来!
以前,小的倒是爱绕着大的玩耍,照荣嫌弃表弟小,不爱搭理,久而久之,博风那头吃多了热脸贴冷屁股的罪,也撇了撇嘴,不爱和表哥玩耍了。
谁还没个自己的小伙伴呀!
作甚要体贴着别人,自己开心才要紧!
现在好了,过了个年,照荣这孩子一下就懂事了起来,来铜锣巷的次数多了些,也疼表弟了。
这不,回回来还都给表弟带一本小人书呢!
“他在楼上呢,瞅着你又给他带小人书,一定高兴。”
马兰花接过那把湿漉漉的黑伞,雨水顺着伞柄哗啦啦地流下,留下蜿蜒的水渍,水泥地被水洇湿,像一条斑斓的长蛇。
陈照荣要往楼上走,马兰花连忙叫住人,丢了块毛巾到他头上,絮叨道。
“擦擦,别冻病了,现在正倒春寒,天还凉着呢。”
“我去煮姜茶,一会儿给你端上楼去。”
“没事,外婆,你喊我下来喝就好。”
马兰花心中熨帖,眉眼一笑,白胖的脸上舒展开笑纹,“哎哟,照荣这是心疼外婆呢。”
陈照荣笑了笑。
马兰花:“好好,一会儿外婆叫你。”
“还没吃吧,外婆顺便煮碗面疙瘩,加个白菜和蛋,热乎乎地吃一碗,保准舒坦!”
老太太说完,见外孙听话擦发,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厨房。
陈照荣看了一眼老太太的背影,眼眸闪了闪,似有些犹豫。
目光触及屋子外头,只见雨幕中,这一条街巷老旧又衰败,隐隐能见远处有高楼重重,时不时还有电车喇叭嘟嘟的声音,自行车的铃铛叮铃铃,嘈杂又热闹。
这会儿,钟鼓大楼上的大钟分针走过十二,钟摆摇晃,幽幽又绵长的钟声从远处传来,敲响下午五点钟的钟声。
铜锣巷虽破,实际离那繁华的市中心并不远,是闹中取静的地方。
和马兰花这老太太烦恼拆迁又没了下文的忧心忐忑不同,陈照荣相信,这地儿,它拆迁是早晚的事儿。
闹市,就不该有这样的老街。
影响市里的形象!
且它的地段真的好。
只一刻,那黑黢黢的眼睛又重新泛凉,下定了决心。
像山中的古井,阴寒又深不见底。
“咚—咚—咚……”
木头做成的楼梯老旧,脚踩在上头,除了细微的咯吱声,便是脚步撞击木块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像擂动的鼓。
鼓声悠长,让人听了,莫名地揪心。
“叩叩叩——”门被敲了三下,陈照荣倚着门口朝里头看去,笑道,“表弟。”
“表哥。”卫博风一骨碌地从凳子上下来了,瞅着陈照荣手中的袋子,一下就露出了笑模样。
“又是给我带连环画吗?我瞧瞧,正好前头的都看完了,嘿嘿,爸爸说,这个月要我考90分才能再买,小气!还是表哥好。”
“欸,”陈照荣将手举高,躲开了小孩扑来的动作,又神秘地一笑,“这不急,一会儿再看,这次不单单只有小人书,还有更好玩的。”
“是什么是什么,”卫博风更好奇了。
他绕着陈照荣前后走,又蹦又跳,眼睛大大又乌黑,像巷子里汪阿婆养的一条京巴,有些可爱。
小孩子就是好哄,过年前,卫博风和陈照荣还没有很要好,瞅着陈照荣和自己不亲,他哼哼气,也傲上了。
你不搭理我,我还不吝得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