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这里,卓熠眼中再也掩不住挫败和颓唐,左手五指插入发中,失魂落魄地坐在公共休息区的沙发椅上发呆。
讲真,卓熠这会儿觉得自己的心情简直糟得不能更糟,是真没想到就这还能碰上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戏码,他尚没自怜自艾多久,身后又传来了小护士的声音。
“卓先生,您太太点的外卖到了。”
小护士语气轻快,显然无论是她还是邵棠都不认为这样做有什么问题。
“是我接了给送过去的,反正我再回护士站也顺路,她就叫我瞧见您的时候和您说一声,您快回去吧,别让您太太等急了。”
卓熠:“……”
成,人果然不能把话说太满,他今天算是彻底懂得这个道理了。
但再怎么满心郁结,他也不至于干出护士叫不回,偏要邵棠亲自来牵才肯回的幼稚行为。
于是他到底磨磨蹭蹭地回了病房,等邵棠将外卖在餐桌上摆好便面无表情地坐下来,最后则在把第三口粥送进嘴里前果断放下勺子,当着邵棠的面,将“没有胃口”四个字践行得彻彻底底。
……着实没成熟到哪里去,不过此时堵在卓大总裁心口的气已然具象化成了棉花,迫切需要邵棠亲力亲为地给他摘。
无奈他夏秋两季的限定媳妇儿又没让他如愿。
邵棠是个专业能力过硬的医学博士,她看到卓熠胃口欠佳的第一反应能是哄他多吃些饭,生怕他饿着肚子养不好伤吗?
知识就是她就事论事的底气,她打心里觉得骨折伤患出现他这种情况十分正常。
因此竟一口没逼着卓熠多吃,自己吃好后就直接打扫起了战场,将剩下的粥和菜拿一次性餐盒分装好,通通放进了病房中配备的冰箱。
总之她根本没把事情考虑得太复杂,心道过几天手术做完,伴随着伤处炎症渐消,胃口问题自然迎刃而解。
她一个学医的道理都懂,断然没必要和一些动辄就担忧过度的家属一样,非抢着这几天为病人补充营养。
可她是想得开不担忧,擎等着她担忧的卓熠却更闹心了。
原本的棉花再次压成了铁块,坠得他心尖发胀发疼。
“那个,阿熠,丁伯伯拜托我帮忙订的奶茶到了,现在这个时间医院不让外来车辆进,我去门口拿一下给他送过去哈。”
晚上七点,邵棠为卓熠今日份的怅然若失再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白天邂逅的老伯姓丁,之所以去买奶茶是因为过去学生的建议。
用他的话说,他和老伴年轻时蹉跎了岁月又蹉跎了自我,到老得以破镜重圆,他总希望也效仿一下现代年轻人谈恋爱的方式,给他老伴营造些小巧思小浪漫。
为此他专门将咨询电话打给了退休前带过的学生。
却直到奶茶买完他老伴也喝完,他怎么也想不通买瓶饮料怎么就浪漫了,才又从学生那里得知原来是自己搞错了品类,人家说的奶茶根本不是自动售卖机里五块钱一瓶的瓶装。
——“我学生说什么喜茶还是乐茶,要去专门的店买,成杯装的。”
丁老伯迫不得已再次向邵棠求助,因为白天转红包时加过微信,这次直接发来了语音消息。
——“他还说能直接订外卖,丫头你们年轻人经常喝这玩意儿,给伯伯分享个订餐电话。”
在丁老伯的印象里,订外卖还需要拨打餐厅的订餐电话。
邵棠一琢磨,觉得三言两语根本教不会他使用美团或者饿了么,便决定好人当到底,直接揽下了帮他订奶茶的活儿。
“奶茶送过去之后可能要再聊会儿天。”
邵棠临出门前如是和卓熠交代。
“他们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在上海定居成家了,平时工作忙,基本逢年过节才有空回来见一面,他们都没人陪着说说话,也怪寂寞的。”
她吐露的自然不是全部实情。
女儿不在身边是真,但老两口古稀之年重归于好,每天能伴着对方就开心得不行,想说的话压根说不完,怎么着都和“寂寞”两个字不沾边。
主要是她想找丁老伯再聊聊,顺便也见见丁老伯的老伴,探听一下他老伴作为受到伤害的一方,是否真的能够对当年之事完全释怀。
她这一去就去了一个多小时。
待她总算做好决议归来,外面天色已然全暗,时间也过了晚上八点。
“阿熠。”纠结了整整一天,邵棠终于在此刻确定了自己的答案。
倦鸟归巢一般,她现在特别想扑到他怀里抱抱他。
可她唤了两声,病房里却无人应答。
她困惑地走过玄关,隐隐听见卫生间中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等等,水声?
不待邵棠做出反应,洗手间的门便“嚯”地被人拉开。
下一刻,满头满脸水汽,上半身赤[和谐]裸,只穿着条病号服裤子的卓熠从里面走出来,皆猝不及防的二人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