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走后,卓熠和邵棠也没了继续在停车场逗留的理由。
去寻停车位的整整一路,二人的手都牵在一起,却各自揣着不知该怎么道予对方的心事,相对无言。
他们当然有话想对彼此说。
卓熠想解释自己适才断电时的反常举动,想为自己迟迟不肯给烛云博台阶下,始终甩着张冷脸,让她和袁芯苒难做道歉。
邵棠也想同他确认,二人的婚后感情是不是当真如她所猜,从她当年赌气一个人开启留学生涯时便有了裂痕。
又由于一些问题没能及时解决,经年累月引得间隙越积越深,时至今日才酿成了二人看似相敬如宾,实际情况绝对和恩爱不沾边的婚姻状况。
可卓熠编不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也深觉这种事后诸葛般的道歉怎么听都苍白无力。
而邵棠更找不到恰当的切入点,去触碰这个对二人来说注定不会太愉快的话题。
于是只能沉默,不约而同地沉默。
最后直到他们的车驶入小区,才终于是心里年龄只有二十岁的邵棠先按捺不住了,将心一横,决定有问题就去解决问题,择日不如撞日,和他开诚布公。
“阿熠,我们……我是说,你累不累,不急着休息的话,可以陪我聊会儿天吗?”
到底是只谈过一段恋爱,关于恋爱的记忆还尽是甜蜜的女孩子,她看似决心下得痛快,真步入了解决夫妻矛盾的正题,语气仍不免吞吐迟疑。
卓熠识人断事的透彻在她面前片甲不剩,自是无从猜透她经由一番思量,此刻打算找他聊什么,但她略含祈求之意的目光娇憨得仿佛凝了两汪水,叫他根本生不出一丝一毫的拒绝心思。
聊天的地点是邵棠选的,正是书房旁边的阳光房。
白天那里阳光明媚,是懒洋洋赖着小憩的好地方,这会儿入了夜,倒也安和静谧,是夫妻二人聊天走心的不二之选。
“嗯?你一直站在那边干嘛,我是你老婆又不是你老师,过来坐呀!”
阳光房里没有椅子或者沙发,只在落地窗旁安置了一只刚刚够两人落座的懒人榻榻米,邵棠先坐了下来,继而瞧见卓熠还直愣愣地杵在玻璃拉门口,便自然而然地招呼他坐旁边。
懒人榻榻米内里的材料是泡沫粒子,人坐上去即产生形变,如果是两个人一起坐,在所难免会被两边的粒子挤到一处。
卓熠不敢想他和邵棠在重力的作用下越贴越近,到头来免不了身体接触的场面。
不过他没忘自己此时的头等要务是伪装好邵棠的丈夫,又只能局促地坐到她身旁,腿部肌肉绷得死紧,为了保持安全距离,与其说坐,竟更像是半坐半扎着马步。
“我真没嫌弃你,犯得着健身增肌从今晚开始吗?”正事要紧归要紧,邵棠还是因他的举动微微一哂。
“什么?”卓熠本就紧张,一下没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突然说起这个。
难道她特意把他叫来,只是想同他商量健身方面的事吗?
卓熠先是松了口气,气没松懈多久又有点无奈。
心道她怕是嫌弃极了他现在的身材,不然也不会眼看都要深夜十一点,还义正严词地找他聊锻炼计划。
或许是被这些许无奈冲淡了紧张的情绪,卓熠浅浅扯了下嘴角,柔白月光下俊美如清风霁岫,眉梢眼角情不自禁便流露出几分深情悱恻的宠。
多好的男人啊……
邵棠望着他想,她在他最难的时候丢下他,只从自己的立场出发,不理解他和他闹别扭,甚至后来渐渐淡忘了曾对他心动的感觉,他却矢志不渝地爱着她纵着她。
“阿熠。”邵棠动起情来,忽地抬起手,想要去碰触他近在咫尺的面颊。
卓熠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往旁边躲,却一不小心忘了填充泡沫粒子的懒人榻榻米着实不具备什么支撑力,整个人瞬间失了平衡,身体向后仰倒。
“欸!小心!”邵棠急忙伸手拉他的胳膊。
可卓熠毕竟是个比邵棠高很多的男人,即便真如她所言,较之在部队时消瘦了不少,下坠的力道也绝非是她一个柔弱女孩子单臂能拽住的。
最终卓熠勉强没完全掉出榻榻米,得益于邵棠栽到了他身上,他条件反射地护她,揽住她后居然生生在半空中偏回了部分重心。
“你躲我?”然而不待卓熠庆幸自己至少反应速度还没退步太多,邵棠这句不轻不重的诘问便飘进了他的耳朵。
“没有。”卓熠避开她的视线,声音生硬。
“你有!”邵棠岂是能被他轻易糊弄过去的,索性深吸一口气,选了最直白的一种方式撕破了他极力维系的伪装,“你躲我,是因为你并不习惯与我亲近,我们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了,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