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打开飞行模式,广播播报说飞机即将起飞。
今天市内天气依旧不错,进入节气意义的夏天后,几乎没有过坏天气,和往年大不一样。
可能只有就会迎来夏季特色的暴雨,已经连续晴朗了近一周,该下一场雨冲走这灼人的热气。
最好他在欧洲落地,市内就下起暴雨,让裴峥上下班被浇成落汤鸡。
这样的想法不太善良,连累了其他无辜人。
裴让道了声罪过,忽而飞机抬升,巨大的轰鸣笼罩了他全身。
他没有心思往外看云层,而身旁也空无一人。
混蛋裴峥。
虽然裴峥不在眼前,且裴峥也没做错什么。
但裴让还是想骂,混蛋裴峥。
“看起来睡着了,我还想等飞机进平流层后,过去跟他聊聊天呢。”裴桾越过旁边严拾棋因翻阅报纸而支起的胳膊,望向过道那边靠窗位置上侧身熟睡的少年。
“可别了,没看人家躲你呢。”严拾棋翻了下报纸,目不转睛地阅读报上的内容。
“谁让你没事叫他小少爷的?人孩子被你这套老封建吓到了。”裴桾靠回自己的位置,目光落到严拾棋机械的左手上。
“我个人并不想跟你的侄子们走太近。”严拾棋淡淡道。
“嗯嗯,反正你就是不想跟裴家的人走太近。”裴桾漫不经心地应和。
他当然知道严拾棋是什么意思,不过不想说好听话罢了。
严拾棋闻言也只嗤笑一声:“裴家人,待会儿要睡着了,可别靠过来。”
“我可以随母姓。”裴桾直接挨了过去,半闭上眼,“这回过去求求我妈,指不定她老人家就同意让我改姓了,不过她老人家也不咋待见我。”
“你别老气她就行,母子哪有隔夜的仇。”严拾棋单手收好了报纸,机械的胳膊环过裴桾的腰,座椅间的扶手一早就被收起来,裴桾顺势就窝进了他怀里。
“你三十多年前也这么说。”裴桾喃喃,“比起我,她更希望你是她儿子吧,年轻那会儿,她不还张罗过你和宁椿的婚事。”
严拾棋喉头一哽,没来得及说什么,裴桾就抬了脸,“差点儿我们就成亲戚了呀。”
“你这个人,斤斤计较又没心没肺。”严拾棋叹了口气,“成天那么拧巴,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过去那么多年,这还是我第一次,在宁椿不在的情况下,去跟我妈接触。”裴桾自说自话,“宁椿在场老太太都嫌弃我,她不在场老太太肯定都不想见我。”
“没关系,这回有裴让少爷在。”严拾棋知道他这德性,偏不顺毛哄,“老太太会看在自家孙子的面子上,稍稍忽略你的存在。”
裴桾擂了他胸口一拳,自己听着也笑了,“得,合着就我一个人矫情。”
“那可不是嘛。”严拾棋说。
他向空姐要了条厚一点的毯子,并拜托空姐近两个小时内,不用推餐车过来询问是否需要饮食。
裴桾睡眠比较浅,睡不了多长时间,而且几乎有点儿声响就醒。
眼下好容易消停点儿,严拾棋将毯子仔细搭在裴桾身上,又小心地调换姿势让他靠着更舒服些。
“对了,拾棋,咱们的银婚纪念日要到了。”裴桾闭着眼睛,犹如梦呓道。
“是怕我忘了,还是怕你自己忘了?”严拾棋轻笑。
裴桾也笑:“给我们俩都提个醒。”
二十六岁那年,裴桾做了伯父。
比他还小两岁的弟弟裴榆在那年喜为人父,而他本人对自家父亲安排的婚事仍然处于拒绝的态度。
裴榆和他性子完全相反,他倔强地反抗父亲一切的安排,包括公司的业务也擅作主张;裴榆不插手裴家的家业,选择了从事艺术创作,当一个富贵闲散人,并听话地接受了父亲一手安排的婚姻。
弟媳妇是父亲故友之女,因双亲亡故,幼时就寄养在父亲身边,和裴榆一起长大,算得上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裴桾很早就接受寄宿制教育,除了避不开的假期,很少回到老宅子住。
父亲担心学校的教育力度不够,还派出了最信任的老管家的养子严拾棋,作为他的监视人。
严拾棋比他年长三岁,因要完成父亲交代的任务,不得不留级和裴桾读一个年级,日日夜夜守在他身侧,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状况持续到裴桾的二十六岁。
从始至终,父亲都没有信任过他。
而同样,父亲也没有十分信任多年老忠仆的儿子,在这一年,裴桾侄子出生不久后,严拾棋意外失踪、下落不明。
他那会儿跟严拾棋的关系算不得好,坐牢的罪犯不会跟狱卒关系良好,没想歪门邪道把严拾棋偷偷做掉,都已经算裴桾心地善良。
但也不至于很差,毕竟严拾棋是差点成为他姐夫的男人,是被他亲妈指定了的女婿。
裴桾想他有义务寻找一下这位狱卒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