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幽地从昏迷中醒来,武则天低头望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周兰生,他双眸紧闭,一动不动,脸色平津如睡着,她一急之下,伸手探他的鼻息,隐约觉得轻轻的尚有气息,心中顿时转忧为喜。
“陛下变了。”冷冷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武则天抬头一看,张易之半蹲她的旁边,一双细长的眼睛,望着她慢慢地说。
“是吗?怎样变了?”不动声色望着眼前人,女皇起身,将周兰生的身子艰难抱起。
“陛下的样子变年轻了,智力却也退化许多,”张易之毫不留情地说,“方才那种情形,是人都知道尽快离开最重要,陛下却非要回头去救这个人,他是谁?值得陛下豁命相救吗?”
“他是谁不重要,不过的确值得朕救。”美眸对上张易之双眼,女皇嘴角挑起,若有深意般说,“易之,你也变了。”
“是么?”张易之嗤地一笑,“那倒是。”
“你受伤了……”女皇忽然皱了皱眉,望着张易之的肩头。
“嗯,不碍事。”张易之淡淡地扫了一眼臂上的伤口,你的眼睛,终于看到我了么?终于也发现我受伤了么?嘴上却一笑说,“幸亏伤的不是脸,否则就遭了。”
旁边的兰生忽地轻轻呻吟了一声。
武则天脸色微变,即刻低眉,轻轻呼唤:“兰生!”
极度不能适应她脸上突然露出的温柔跟急切神色,张易之脸上一片愕然,随即愤愤地站起身来,踢了一脚身边的雪。
“兰生!”武则天几声轻唤,周兰生终于醒了过来,眼睛一眨:“飞真……”
“兰生,没事了,你支撑一下,很快便能好起来。”女皇轻声安慰。
“难了。”张易之抱着双臂站在旁边,冷冷地开始泼凉水,“我来的时候发现一辆车抛锚在路边,想必是这位爱睡觉仁兄的吧,而我的车也在那里陷入雪沟中没爬上来,要有人来的话……”
“朕相信,天无绝人之路。”女皇抬起双眼,微微一笑。
张易之瞅了她一眼,面色古怪。
“嗯……”兰生似有所觉察,答应了一声,身子微微颤抖,脸靠在女皇肩头,睫毛轻轻地在跟着身体颤动。
“兰生,你觉得冷吗?”武则天低头问。
“嗯……”兰生的声音逐渐微弱,眼睛拼命张开,懵懂地望了眼前一眼,重又无力地闭上。
“兰生,不要睡!”女皇皱起眉头,轻轻地拍打他的脸,兰生低低呻吟了一声,慢慢睁开眼睛看。
张易之盯着这看起来像是白兔一样无辜茫然的男人,心中恨意滋滋萌生,眼睛一翻,转过头去。
而女皇伸手摸上兰生的额头,觉得滚烫异常,她心中一惊,急急忙忙挣扎着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紧紧裹在兰生身上。
张易之在转头间看到这个动作,仿佛被蝎子蛰到一样打了个哆嗦。
武则天将周兰生包起,又絮絮地在他耳畔说了几句话,这才说:“易之,你带路,我们向前走吧。”
“哦,是。”顺口答应了一句,张易之一怔,随即叹了一口气,走过来扶住兰生的左臂,心想:为什么我堂堂恒国公要来扶这么一个陌生男人,但是,转念一想:既然连堂堂的皇帝陛下都来扶他的话……他也实在没什么可抱怨的了。
三个人在雪地里艰难地走了一会,女皇觉得腿上的伤口处已经僵硬一片,回顾走出的雪地上,还有残存的鲜红血滴,额头却火辣辣的疼痛,是被玻璃划伤的伤口,但此刻冰天雪地,环境恶劣,身旁还有病人伤者,她只得硬挺着这一切。
张易之起初还精神,过了一会,脸色逐渐地发青,臂上的血流出来,顺着手腕滴落下来,惨不忍睹。
女皇眉头微缩,蓦地站住脚:“等等。”
张易之一愣:“嗯?”
女皇伸手,示意张易之扶住兰生,自己低头,在裙子的边缘上使劲的一撕,把裙子边角镶嵌的绸带连撕带拉扯弄下来,才吩咐:“易之,伸手过来。”
张易之本来不想执行这个命令,但不知怎的,手臂蠢蠢欲动,居然就伸了过去。
武则天打量了一下他的胳膊,轻轻地清理了一下那胳膊周围的泥土等物,又拔掉一小条木刺,这才将绸带绑在伤口上。
张易之疼得龇牙咧嘴,额头不知不觉沁出汗滴,脸色却居然发起红来。
“疼的话,忍一下。”女皇慢慢地说。
“唔……”张易之低声答应,飞快地看了一眼那张陌生的脸,又掉转头,视线看向一边。
目光所及,蓦地看到雪地上一行的血痕。
张易之心中一颤,眼睛顺着女皇的腿部向上看,目光触到那鲜血淋漓的伤口之时,心狠狠地悸动了一下。
武则天见他身子颤抖,以为是弄疼了他,于是轻声说:“朕……不大会弄这些,易之你……”
“陛下……你的腿……”张易之打断了她的话,指着那伤腿。
“无妨,习惯了。”虽然是陌生的脸,却仍旧带着让人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