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没事。”妙清道人抬手拍了拍她的手,宽慰,下一刻,只见青色道袍拂过,水幕上又换了一幕。
“这、这是——”钰灵都惊住了。
潘垚瞧去,这一刻,她也惊得忘了扇手中的五明扇了。
这是一处晦暗的地底深处,石壁嶙峋,潮湿阴暗,分不清是流水还是血滴落的声音,一滴又一滴,只见一身白衣的谢予安身上有血迹斑斑,他被无形的灵炁束缚,低垂着头,乌发都沾了血迹一般。
石壁顶上有一丝丝的东西探下,像菌丝,细细密密,它们从上而下地扎进了谢予安的背部,有血红的腥炁透过这菌丝一般的东西朝他涌来。
渐渐地,那一身白袍染上了黑,周身有血煞阴炁环绕。
“不错,这便是阿爹给你的答复,”瞧着自己的作品,妙清道人有几分自得,“非是阿爹气怒于你去岁排的哪一出戏,这一年里,阿爹便是在忙于这事,这才无暇入你清平宫。”
妙清道人瞧着水幕,冷哼了一声。
既然他谢予安不吃软的招,雪中送炭,绝处逢舟都讨不得他信任,那么,就休怪他妙清将事做绝了。
他谢予安胸有偃骨,仙册有名,他妙清便助他名落仙籍。
只是仙籍过后——
呵呵。
“我焚骨化尸,再以梧桐木做躯,刻做二人之形,一作白袍、一作黑衣赤帽,再以一城万人血脉和尸气为引,尽数吸纳这梧桐木之中,塑其形……只等功成那一日,白袍尽染阴晦,邪神降世。”
妙清道人扬了扬手中的拂尘,“届时,我再一剑斩杀邪物,功德加身,定能修得圆满。”
再看钰灵,妙清道人眼里有慈爱,目光落在她不利于行的腿处,温声道。
“阿爹一定让你恢复如初,从此,天下人间,畅行无阻。”
“还有你阿弟,”顿了顿,他语气里有几多的伤怀。
“他是个可怜的孩儿,未曾见过这世间的一花一草,又因着阿爹的私心,拘着他的魂,不让他重入轮回,而是温养在你这同胞的胞姐体中,只盼有一日,阿爹能亲手再带他降世,看人间欢喜,如此一来,也不枉我和你阿娘情深一场。”
说起了因为影鬼而亡故的旧人,妙清道人声音都低了几分去。
钰灵对同胞的弟弟没有喜爱,甚至有几分嫌恶,可是,诛杀邪神的功德,她只想想便知这是何其的大,到时,她就不单单是七星宫宫主的千金了,说不得,她阿爹还能一举晋人仙。
想到这,她也欢喜得不行,眉眼里染了笑意,驱散了眉间的清冷。
“阿爹,我就知道,您才是我和阿弟的依靠,别人通通不行。”
妙清道人笑了笑,有几分慈爱,“你呀你,净说些好听的哄着你阿爹。”
“好了,阿爹也要回去准备闭关的事了,诛邪的那一道灵剑还需淬炼,这些日子你自己乖乖的,别到处瞎跑,也别惹事。”
他沉吟地算了算,指尖飞速地一掐,拂尘指了指清平宫外那一株玉兰,透了个底。
“不会拘着你太久,只等这玉兰花开花谢之时,便是阿爹斩得邪神之时。”
钰灵高兴得不行,眉飞色舞。
有了痊愈的希望,她不再介意自己的伤腿,手肘勾着妙清道人的手,亲自送着人出去。
“阿爹,我送送你,下一次再见阿爹,就又得几日了,女儿舍不得。”
……
潘垚将五明扇搁下,抬头瞧向清平宫外,只见重重纱幔朦胧,仍见玉兰树高大繁茂,此时天色昏黑,月光沁凉地透过树梢缝隙落下,地上有如霜的光影。
风一吹,白玉为砖的地上如有星动。
时间剩得不多了。
潘垚心里沉甸甸的,像是坠了个吸水的海绵。
抬眼瞧去,玉兰树上花苞粒粒藏于宽叶中,芭蕉村也有玉兰树,潘垚知道,它的花期也极短,从花开到话落,约莫也只七日时间。
而它,随时会开花。
这时,只听妙清道人靠近钰灵,在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
潘垚侧头,耳朵动了动,一瞬间,外头有夜风起,风拂过玉兰树叶沙沙作响,吹动纱幔飘飘,也将妙清道人的声音传来。
“刀刃锋利,可伤人也可伤己,邪神一事也是如此……此事关系重大,成败在此一举,阿爹须全力闭关,不得为杂事所扰。”
“爹,女儿知轻重。”
“好好,阿爹知道,钰灵在大事上向来立得住,拎得清。”妙清道人心中慰藉,“鬼影山崖底,还请我乖女分一份心神,多注意着些,万莫出了岔子。”
钰灵神情认真了,“爹,女儿省得。”
……
脚步声越来越远,最后,妙清道人一踏往前,宽袍摇摇,不见了踪迹。
清平宫里,潘垚垂了下眼。
鬼影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