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只是多瞧了两眼,正在思量,是不是七星宫中之人,怎么这小姑娘瞅着自己像瞅着亲人一眼,半点不见外,才见面便一口一个大宝仙的叫着。
一个仙字,他听得是飘飘然又乐呵呵。
没说几句话,瞧着人孤身一人在外头,自个儿就出言了,让小姑娘要是没有落脚的地儿,就去他赵大宝家。
还说什么寒舍简陋,好歹有屋瓦遮雨避风。
呸!他赵大宝啥时候这么心软了?
赵大宝又觑了潘垚一眼。
月白色的月光落在她的面上,柔和了五官,只见杏眼弯弯,她提着一盏绘着大公鸡的圆灯,里头藏了一只不知道是蛾子还是啥的,反正是两翅膀扑棱,小姑娘稀罕的玩意儿,脚步轻快,一派娇憨可爱。
便是精怪,也是刚下山的小精怪。
葛老根和赵大宝是老相识,年轻时候便爱斗嘴,当下也不例外。
“你还想我谢你啊,你怎么不说说自己刚才怎么吓唬我了?就为了白吃我家一个月的饹饹面,还说什么我的摊子撞邪有阴炁!哪儿撞邪了?我后来生意好着呢。”
说起这事,葛老根便冲潘垚笑道,“也是阿妹来了后,生意才好的,要谢也是谢阿妹,老叔决定了,接下来三日,阿妹来摊子前吃面条,不要钱!”
赵大宝嗤笑,“才三日啊,老葛哥你小气了。”
潘垚迟疑了下,还是更心疼自家小庙的老祖宗,“老叔,大宝仙没扯谎,方才时候,你那儿是撞邪了。”
车轱辘急急一停,木头和青石板相摩擦,深夜里有扎耳的声音响起。
葛老根傻眼,“啥!”
……
寒风呼呼吹来, 有闷沉的梆子声敲起,敲得人心慌慌又惴惴。
葛老根还有些恍神,“阿妹刚才说什么了?”
嗐, 大抵是他听错了吧。
乖乖巧巧的一个小姑娘, 怎么会说鬼来吓唬自己?
想到这里,葛老根瞪了赵大宝一眼。
都是这不着调的老家伙,都说挨金似金, 挨玉似玉,这挨了个爱浑说的老混蛋, 好好的小娘子都学坏了。
葛老根摇了摇头,粗糙的手一个用力,正想抬起车把, 推着车轱辘继续往前,倏忽的,他整个人僵了僵。
虽然瞧不到, 可他能感觉到,一只冰凉凉, 又好似带着些毛扎的手,先他一步覆在了推车的车把上。
下一刻,车轱辘往前走, 木头和青石板相碰, 有轱辘轱辘的动静声响起。
黑夜中, 这声音极其的清晰。
葛老根呆滞在了原地,愣愣地瞧着车轱辘自己往前,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黑暗中好似起了道白雾,月光幽冷,隐隐能见一个小小的身影推着他做饹饹面的家什, 一步一步地埋头往前。
“这、这这……”葛老根结巴了。
“老叔莫怕。”潘垚连忙宽慰了一句,“小家伙没什么恶意,它这是想向你赔不是呢。先前时候,便是它在你的摊子旁边,这才影响了你家的生意。”
赵大宝也惊得不行,他没想到,自己先前察觉到的阴炁,竟然一直在自己旁边,方才时候,他竟半分也没有感知到。
这要是突然的发难,自己可招架不住。
半桶水!他还真是半桶水!
赵大宝又悲又痛地在心中承认,当然,嘴上他是绝对不会认的。人只要内心里对自己坦诚,这、这便够了!
葛老根声音都颤抖了,“大宝爷——”
一句大宝爷,赵大宝的腰板都直了直。
他伸手捻了捻自己的山羊胡,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又高深的高人模样。
“这下信我了吧,我大宝爷可不是为了几碗饸饹面而扯谎的人,见鬼这种事怎么能胡说?胡说不就成招摇撞骗的骗子了么?我哪能是这样的人啊!”
赵大宝铿锵有力,他就不是这样的人!
“再说了,我坑谁都不能坑你啊,咱们可是老街坊老相识了。”
葛老根忙不迭应道,“对对,坑不了我!”
“嗐,是我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了,你呀,是菩萨的心值一锭金,金贵着呢,就不和我计较了吧。”
真见鬼了,葛老根连连检讨自己。
瞧不出来,这搓药丸的赵大宝还真长几分本事了!
“好说好说,”赵大宝捻了捻胡子,乐呵呵模样,“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哪还会和你计较,老葛哥,我和你说句心里话,这阴邪不是我拘的,我不邀功也不奢求,回头去了你面摊上,你多给些浇头就成。”
赵大宝瞅了潘垚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