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拘了两年, 晒着月亮和太阳,睁眼闭眼就是院子里那繁茂的枇杷树,蓬头鬼被吊在屋檐下, 吹着风, 摇着身子,无聊得厉害。
就差没把枇杷树上有几片叶子, 数了个清楚!
一朝得了自由,瞧着潘垚的身影不见踪迹,一个蹦跶, 如村子里撒欢的狗儿, 转瞬时间, 这儿也不见蓬头鬼娃娃的身影了。
很快,它依着记忆,寻到了当初听墙角的地方。
时光从不为谁停歇, 九零年正是社会大变化大腾飞的时候,只短短的两年,原先棚户密集,如贫民窟一样的地方也大变了模样。
路上铺上了水泥, 道路宽阔了,两边的木头房也少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高高的楼房。
人多了, 也热闹了, 可这热闹和原先的却不一样。
原先的热闹是穷开心, 如今经济发展,日子有奔头, 个个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裳,精气神都不一样。
一团幽火悬浮虚空,蓬头鬼娃娃瞧着这一切, 只觉得自己像土包子一样,瞧啥啥稀罕!
都怪那小大仙,拘着它晒着它,芭蕉村那小地方,再给它一百年时间,还是那穷酸的土旮旯地儿!瓜累得它都土了。
想当初,它上床鬼听着墙角,时刻走在吃瓜的第一线,怎么可能会土?它摩登着呢!
仗着潘垚不在,蓬头鬼娃娃在心里可劲儿地埋汰了潘垚几句。
……
小卖部已经没了,整条街都不一样。
如今,街边多了好一些的大排档,鸭梨形的灯泡牵在外头,落日才堪堪下到山头的另一边,天畔还有霞光漫漫,不差钱的店主已经将灯点上。
小灯泡串挂了一串又一串,有霓虹的色彩。
蓬头鬼娃娃不死心。
搬了它就找不着了?
不可能!万事难不倒它上床鬼!
只见蓬头鬼须发大张,如一团燃烧的鬼火一样,一头奔进了虚空之中,像小狗嗅路一样,嗅着记忆中小卖部老板和老板娘的气息。
上床鬼对听墙角的执念,无人能及。
……
这是一处村子。
夜色渐深,秋风呼啸地卷过远处细密的树林,树枝微摇。地上的树影如鬼手一般,在风声中张牙舞爪的肆掠。
已经是夜深时候,村子里还有动静,仔细听去,是机器运转的声音。
徐春枝在厨房烧着菜,一只手拿着铲子,另一只手垂在一边。
她铲着菜,神情却有些出神。
“糊了糊了!”身后有着急的男子声音传来。
徐春枝一惊,定睛一瞧,果然是要糊锅了。
“哎呀,糊了糊了……水呢,水呢,我水呢?”手忙脚乱了一翻,眼睛四处瞧,徐春枝这才寻到了水瓢,舀了一些水到锅里。
只听“滋啦啦”的一声响,菜里有黑色的杂质漂浮。
徐春枝有些懊恼。
“欸欸,怎么就煮成这样了?”说话的是徐春枝的丈夫赖庆丰。
这会儿,他从后头探头瞧来,瞅着一锅有些糊了的菜,脸上也是肉痛又惋惜的表情。
“算了算了,将就着吃吧,”走出厨房,在外头的石阶上拍了拍身上的灰,洗了手拿了碗筷,又从木桶里装了满满一碗冒尖儿的干饭,这才上桌。
赖庆丰扒了一口饭,又咬了一口菜,皱着眉含糊道。
“春枝,要不明儿还是做一锅卤味儿吧,最近天气转凉,东西耐放,煮一锅能放两三天,省得每次还要煮菜,麻烦!”
他夹着一筷子糊焦的菜,眼睛一闭,往嘴里丢了去,囫囵地嚼了嚼,又道。
“再说了,你做那卤杂好吃,下酒!”
既然说起了酒,忙活了一整天的赖庆丰便想喝上两杯了。
搁了筷子,转身,去角落搁着的箱子里寻一瓶啤酒。
“麻烦也不是你麻烦!”徐春枝没好气地呛了一口,“卤味这东西,你没吃伤,我还做伤了呢。”
“你道只要下锅卤一卤就成?前头工作多着呢,要宰要洗,还得拿猪毛夹夹毛,不然你以为这家家都能做的东西,它凭什么卖得出去?凭的是好吃!东西做细致了才好吃!”
“之前是做生意,没法子,这才一早就起来忙活。要是只做给你吃……”徐春枝翻了个白眼儿,“得了吧!你还是做梦来得快一些。”
被撅了回去,赖庆丰也不以为意。
这是啥,这就是毛毛雨!
他不和婆娘计较。
起酒器没寻着,赖庆丰索性也不找了,两根筷子捯饬整齐了,对准了酒瓶子,一个用力,酒盖被撬了起来。
徐春枝瞥了一眼,脸皮子耷拉了下,“别老是喝酒,这东西没什么好,你不记得咱们开小卖部时候瞧的事了,那来赊账的,日子过得艰难的,十有八九,家里有一个爱喝酒的男人……这就不是啥好东西!”
懒汉才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