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志仙眨了几下老眼:“噢噢——”
“嘶,老弟儿,你这力气真是大!”
翁志仙回过神来,伸出大拇哥就夸赞阿大。
“这边这边。”
潘垚敛了笑意,拿着手电筒,引着阿大往一棵大榕树下走。
榕树四季常绿,初冬的季节仍然叶如华盖,树干很粗,三人抱柱宽,那儿正好能挡着风。
阿大从善如流,抱着人往大榕树那儿走去。
潘垚瞧了瞧,满意地点头。
她家阿大怪贴心的,她方才说了这个叔叔伤着腰,阿大便将人的腰托得很稳妥。
榕树下,翁志仙脱了身上的湿袄子,穿上潘垚递来的干净袄子。
袄子带着晒过太阳的棉花香味,衣服一穿,干干燥燥,那凉飕飕冷到心里的冷意一下就被驱散。
也许是因为太暖和了,翁志仙不争气地竟有种想哭的冲动。
他连忙抽了抽鼻子,将脑袋往上仰,不让那两滴猫尿掉下来。
都这么大的人了,要是真哭鼻子了,那也忒丢脸!
想着过往那一件件倒霉事,翁志仙心底的心酸难抑。
可是,他真的好想哭啊!
他的人生怎么这么倒霉,回回如此!
那些小灾就没有停过!
“叔叔,擦把脸吧。”
翁志仙正感怀人生坎坷,活着处处不容易时,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转头看去,就见小姑娘递来一块帕子,这会儿,她正蹲在一边瞧自己,大大的眼睛里流淌的都是关心。
“谢谢阿妹。”翁志仙倔强,“不用不用,叔没哭。”
潘垚通情达理地点头,跟着说瞎话,“我知道,水溅在上头了,擦擦,这里有些脏了。”
翁志仙接过帕子,往脸上一擦,趁着小姑娘不懂,又默默伤心了一会儿。
潘垚也不出声。
这倒霉的,是得哭哭。
另一边,阿大也不用潘三金帮忙,手一拎,直接便将跌到小沟渠的三轮车拎上了石头路,一翻一掰,歪的车摆头也给整好。
人搁在树下也不是个事儿,潘三金往回瞅了瞅,估摸着那边宴席也差不多了,转身就要去蹬自行车。
“盘盘,你们在这儿等着,我回周家去喊个人,让人送翁同志回去。”
他们走的时候瞧见了,翁家送亲的人还有好些人没走,正和新郎官在那儿玩扑克呢。
听到潘三金这话,翁志仙欲言又止,眼里有着迟疑。
潘垚注意到了,赶忙拉了拉潘三金的衣摆,暗暗使了个眼色。
潘三金侧头看去,这才注意到翁志仙脸上为难的神情。
翁志仙知道这样有些不好意思,还有厚脸皮,不过,想着那嫁入周家的侄女儿翁彩凤,为了不让她难做,他抹了一把脸,尴尬地扯了个笑容,道。
“这位大哥大嫂子,还有这位同志,我知道这请求有些冒昧,不过,我这也实在没法子了,能不能麻烦你们一事不劳二主,看看谁更方便些,就送佛送上西,直接将我送回小元村吧。”
话落,翁志仙又是忐忑一笑,笑容里有着苦涩,也有着不自觉地讨好,让人瞧了便心口发酸。
“就不麻烦周家的亲家了。”
周爱红是周家村人,潘三金是周家村的女婿,附近的村子倒是也清楚,这小元村说远也不是太远,十来里的路。
走路是远,蹬着车子倒是还能接受。
潘三金爽快,“这有什么,就这点路的事,哪用得着说麻烦,走走,我们送你回去!”
“阿大。”潘垚回头,冲站在前头空地处的阿大招手。
阿大有些木楞,哒哒着脚步便过来了。
“阿大,你骑这三轮车吧。”潘垚拍了拍三轮车,脆生生地交代阿大,“叔叔坐你后头。”
阿大点头,弯腰将地上的翁志仙又横腰抱了起来,动作又轻又小心。
翁志仙:……
他这辈子,除了当小娃娃时候,还是头一次有这种被珍视的错觉。
三轮车今天运的是嫁妆,这会儿东西都搁在了周家,现在倒是空车一辆。
翁志仙正好半靠在三轮车后座上,他平时靠蹬三轮营生,都是他拉别人,倒是头一回被别人拉。
瞧着自己的伤腿,一时间还真是百感交集。
……
一轮明月挂天畔,偶尔几朵浮云掠过。
云遮着月亮时,大地黯淡,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云朵跑开,地上有沁凉如霜的月色。
潘三金的自行车跟在三轮车旁边,潘垚手中的手电筒照亮前头的路,引着人往前。
手电筒的光很明亮,那是潘垚特意掐了道灵光,就怕一不留神,她爸也将车子开到沟沟里去了。
没瞧到前车之鉴还在隔壁的三轮车里半躺着吗?
阿大卖力地蹬三轮。
潘三金瞧到了,夸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