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刹那的停滞。
就在潘垚以为这石像不能沟通时,那道幽远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是凤凰,不是公鸡。”
“哦,是凤凰啊。”潘垚从善如流。
她改口太快,石像又沉默了下,有种拳头打棉花的无力感。
也不知道是不是恼了,又或者是这石像太残破,这骑公鸡的仙人好半晌又没了动静。
潘垚正想继续说话,想问问它,它是不是以前和她玩过家家的那尊石像。
还不待开口,只见一道缥缈的影子虚空浮起。
它瞧不清楚模样,看那影子好像穿着古老的广袖长袍,夜风吹拂,宽袖盈风。
接着,它探手抚上了潘垚的脑袋。
一刹那,那掌间汇聚的月华化作了一个个跳跃的文字,犹如天上的银河星落一般,朝潘垚的印堂处流淌而去。
仙人抚我顶,结发授长生。
……
天方泛起鱼肚白,村子里的公鸡跳到低矮的篱笆墙上,张着那大锥子嘴,昂首挺胸翘尾巴,下一刻,嘹亮的声音撕破了长夜。
“喔喔喔!”
芭蕉村像是入了水的鱼儿,瞬间鲜活了起来。
潘垚睁开眼睛,脑海里多了一篇名为《太上日月经》的功法,功法如银河星落般落在神窍之中,莹莹有光。
粗粗一看,只觉得晦涩难懂,细看,却又有一分的通达。
道家有云,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
而这《太上日月经》则是采天地之灵气,集日月精华,窥天地之奥,达造化之极,乃至成天下至柔之炁,从此,自在任逍遥。
自在任逍遥?
潘垚想着刚刚被月华卷来,行进间的畅快自由,平日瞧惯的花草树木和虫子,好像都不一样了。
确实是稀奇有趣得紧。
她低头去看手边那尊仙人跑兽,旭日初生,日与夜的分隔线从东边一路奔赴而来,拂过树梢,跑过晒谷场,滑过小庙残破的仙人跑兽石像。
旁边,那道瞧不清模样的白影也收回了搁在她脑门上的手,日光中,白影很淡,几欲透明,周身好像浸在这旭日金光之中。
晨风吹来,宽袖盈风,飘飘欲仙。
“多谢仙人传功。”潘垚认真的道了个谢。
白影: “无妨,我们有缘罢了。”
听到这话,潘垚仔细的看这道影子,果然瞧到它脖子上的一道疤,红红的,像蜿蜒生长的藤蔓,和她落水时,瞧见救她的那道影子一模一样。
潘垚心生亲近,眼睛都亮了亮,“这么说,你真的是公鸡仙人了?”
这一声公鸡仙人,喊的是陪伴潘垚长大的小石偶像。
白影停滞了好一会儿,半晌,潘垚只听一声轻轻的叹息,有些无奈,又好像有着无尽的耐心。
“……是凤凰。”
潘垚还在欢喜,“对对,您座下的是凤凰,不是公鸡,哈哈,是我瞧见您太高兴了,嘴太快,这才又说错话了,仙人别和我计较。”
白影嗯了一声,声音温和又好听。
晨风轻轻吹来,芭蕉村已经有炊烟升起,赶着天儿凉快,村子里的村民扛着扁担,后头坠两个空桶,准备去河里挑水。
白日里,家里里里外外都要用水,没有挑满两口缸可不行。
村子到底是偏僻了一些,还未通电不说,自来水的水管也还未通上,而吴家所在的凤凰洲都已经通电通水了。
一大一小的两道影子并排坐在小庙的檐角上,淡淡的日光照耀,时间好似都放慢了脚步,静静的流淌。
两人瞧着芭蕉村的热闹和烟火,谁也没有说话,片刻后,白影好似拂了拂衣袖,侧头看向潘垚,声音轻轻。
“在想什么?”
潘垚晃了晃凌空的小脚,任清风迎面吹来,“我在想啊,就这二三十年的时间,生活变化真大,你瞧,现在还要挑水呢,再等以后,通水通电,生活便利,大家也不骑自行车不走路了,到处都是汽车,如龙如水。”
白影沉默了一下。
“抱歉,把你带到了这个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