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何鸣看到田小安给他发那些照片的记录了吗?
不等他再琢磨一下,何鸣便往前走了一步,眼神愤怒地看着他。
这几天他被程愿的定时快递弄得时刻提心吊胆,又找不到人,焦虑得精神都快崩溃了。
其实何鸣小时候成绩不错,勉强算是父母朋友眼中的好孩子,在旧日同学眼里也是安分规矩的类型。
所以他无论在外面怎么混,一直都是背着这一圈人。
程愿则是个例外,当初他因为网贷被追债,不得不到处借钱时,程愿是唯一一个他随便编了个要做手术但身上没钱又不想告诉家里人让他们担心的破烂理由,就直接借钱给他的人。
何鸣曾经对此有过触动,但后来却是渐渐觉得,程愿那会儿还没毕业就能拿出这么多钱,肯定不缺这点钱也不应该在乎这点钱吧?
而眼下何鸣更是觉得程愿这做法简直是欺人太甚,可程愿又没有真的寄照片给他爸妈,让他不免觉得,程愿其实还是不敢,不过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多年的偏见,让他难免傲慢。
何鸣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咬着牙说:“程愿,这次是你把事情做得太绝,碰到我的底线了。”
程愿只觉得自己似乎听到了什么笑话,他恍若未闻,只抬抬下巴说:“你先把他放了,咱俩的事关他什么事。”
“要不是用他的手机发消息,我亲自约你的话,你敢来吗?”何鸣在他和田小安之间眼神走了个来回,轻嗤道,“没想到你居然和他关系还不错。”
程愿不置可否,但他听何鸣这意思,估计田小安删除了记录,何鸣没发现至少没有确定那些照片是田小安发给他的。
程愿没回答这话,干脆道:“说吧,你想干什么?”
话音刚落,何鸣不知为何突然发怒,狞着脸一脚踢到了旁边的一个铁皮垃圾桶,在巷子里发出一声巨大的动静。
田小安吓得尖叫了一声,何鸣身后那几个黄毛也立刻气势汹汹地往程愿的地方逼近了几步,像是要给他下马威。
何鸣突然吼叫着说:“祸不及家人,道上的规矩你不懂吗?程愿我告诉你,今天你不给我个说法,我不可能放过你!”
随即便是沉默,一阵突如其来的沉默。
大家都以为程愿是被吓到了,却不曾想,不消片刻,巷子里忽然响起一阵轻笑。
程愿背着光,满面迷惑地问:“说法?何鸣,你欠我钱不还,还要我给你说法?厚颜无耻久了,真就一点脸不要了?”
“你他妈说什么?!嘴巴给老子放干净点!”其中一个黄毛身先士卒地提了棍子怒指向程愿。
而眼下气氛已然到位,何鸣瞪着他:“钱钱钱,你他妈就知道钱,我说了不还你了吗?啊?”
说着又是口锋一转,竟是想趁机赖掉这笔账:“我本来是打算给你的,但是你他妈现在这么蹬鼻子上脸实在欺人太甚,我还真就不想给你了!”
“而且我给你打欠条了吗?我签字盖手印了吗?你凭什么证明那钱是我欠你的!”
“就算你去法院告老子也不怕,别以为老子不懂法!再说这钱我就是不还,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何鸣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他身边其他人紧着帮腔:“跟他费这么多话干什么,还不如今天直接他妈的打一顿,大不了赔医药费!”
“还医药费,想得美!妈的以后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一群人凶神恶煞,田小安吓得眼泪哗啦啦地往下流,虽然心里是觉得他们很不要脸,这本来就是程愿的钱,但一边又忍不住想,要不这钱还是不要了吧。
说到这里,何鸣心里的气稍微顺了一点,他也下意识觉得,经过他们这样恐吓一番,以程愿的胆子恐怕……
但他这个念头还没落下,便见不远处的程愿抬眸,目光掠过人群,直直地锁定到了何鸣身上。
那眼神冰凉冷漠,毫无温度可言,像幽深丛林中一旦遭遇攻击就释放出剧毒的蛇,直叫人不寒而栗。
“草,他拿手机干什么?不会是想报警吧?!”
这一瞬间,何鸣不知想到了什么,头皮突然一阵发麻,他尖声喊道:“别让他碰手机!”
可是已经晚了,等两个混混大步过去把程愿的手机抢过来砸到地上又把人钳制住时,程愿已经完成了他要完成的动作。
下一刻,何鸣自己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不止是他,在同一时刻,何鸣的父母、亲人、正经的朋友以及从小到大的所有老师同学们的手机上,都同时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里,正是何鸣他借贷欠款的信息、来自法院的传票以及他那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这其中,何鸣的脸清清楚楚。
何鸣白着脸点开手机,不消片刻,死寂许久的各种同学群,就像是滚水入了油锅,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何鸣’的名字不断出现在滚动的聊天框里。
他的手机铃声亦开始急促响动,像是来自地狱的号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