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那一声弄得缩了缩脖,回眼看着栅门外,天已经见黑了。走夜路太危险不说,主要是外面太冷了。但她这回没跟着爷爷出门,她更没那跟人辨的胆,她出门次数不多,也不知该怎么跟人划价。但二百。。。。。也太贵了!
“便宜一点怎么样?”她吞吐了半天,憋出一句来,“这会店里也没人住么。”
“小妹,大正月我们本来不做生意的。你一来不得给你添火烧炕,送茶做饭?折腾起一大帮来,二百已经很便宜了。”伙计此时托了腮,一脸好笑的看着她,“掌柜的说了,正月里不论生客熟客,一律二百。”
七月的脸抽搐了半天,眨巴着眼说:“我不要灯火,也不吃饭。不烧炕也行!”
“那也二百。少一个子不行。”伙计直了腰,把算盘拍得哗哗响,“就是住马棚去,也得二百!”
正说着,忽然听门又是一响,外头又有人进来了。七月不待回头,只觉小风一卷,一个人已经站到她的身边。七月睨了一眼,正看到胸前衣襟,华丽的狐毛边,滚着一圈黑绒,黑色的衣袍不知拿什么织的,竟带点点银光的闪。随之听得一声响,七月一瞅吓了一跳,一个银元宝正在她眼前的柜面上歪滚了两下。霎时晃得对面的伙计一下脸变成笑弥勒。搓着手讪笑的快流口水的奴才相:“哎哟,瞧这位客官风尘仆仆的。快歇歇!”一边说着,一边打柜台后直窜了下来,扬着嗓子喊:“佟头儿,来贵客了。快点灯送手巾!”他一下来,顺手一扒拉,就把七月拨到一边去,她踮着脚连退了好几步,还不待站稳,只听身后风动,呼啦啦大变活人,死气沉沉的客店霎时热闹起来。一边好几个涌过来,左右两边挤得七月原地转了好几圈。
七月跳着脚在一帮人身后,声音却是低细的:“我,我也住店!”但没人理她,高高矮矮的一堆伙计簇拥着那个贵客,嘘寒问暖体贴周到。她挣扎着想挤过去,柜台上还放着她的钱呢。但她拱了半天也没拱过去,耳边一连声的问候,银元宝的号召力她算是见识到了!七月垂头顿足,正拼命往人堆里挤,不防前面的阻碍突然消失,七月一时刹不住脚,连踉了几步竟是一头撞了过去!她脑顶发麻,双眼却看到一双靴,连靴上都带着雕花,果然是有钱人呐!她还没来及抬头说话,已经好几只手过来将她连推带搡,她跌跌撞撞扶着柜台边才站稳。回眼再看时,那个舍得花银元宝住店的已经让一堆伙计簇拥着往楼上走。只看到他的发辫,黑里透出点点碎芒,倒像是把金线都掺进去一样!七月揉了揉眼睛,突然对那人的脸开始有点好奇起来,好奇他的额头上是不是写了一个大大的“钱”字!在这荒滩野地的,从头到脚要多精致有多精致,要多富贵有多富贵,根本就像是求着别人来打劫他一样。虽说七月出门不多,也知道富不外露的道理。但这个人真是。。。。。七月暗自嘴里啧啧了两下。还是更关心自己的落脚问题,还有柜面上的铜板。
大贵客上了楼,守在柜台的伙计变脸结束。又吊丧着三角眼一付无精打彩的样儿。七月小心的从胸襟内袋里摸出那块银子,都捂得热呼呼的,她依依不舍的看了银子半晌,复踮着脚尖说:“二百就二。。。。。。。”话没说完,突然她的眼瞪大了。没了,她刚才放在柜面上的铜板没了!
伙计眼尖的见她手里的碎银,脸上马上挂了笑:“既是有钱的,何苦还磨蹭?”一边说着,一边已经手快的一下将她手里举的银子拿了过来。这动作可谓一气呵成,七月张着嘴瞪着眼看他。他放在手里掂了掂:“至少也就八九钱的样儿,得了得了,我好讲话,就算你九钱。加上茶饭一百,再找你四百!”
“四,四百?”七月瞪着眼,突然像小兽一样咆哮起来,“我这是一两,一两!刚才还放在柜上六个子儿,一两加六个子儿!怎么就找四百?”
伙计白了她一眼,劈啪打一阵算盘:“小妹,你这是碎银子,不是一两的整锭!至多折八钱算,我算你九钱已经便宜你了。”
钱已经摞到他手上,攥的死紧,七月眼珠子快瞪出来也知道打不过他。这会子她青筋也暴出来,汗也下来了,就差眼泪鼻涕全流。耳朵里听着他那一通编排。但脑子里乱轰轰的六神无主,她是扫把星但不是白痴。爷爷教过她识字,她也会算账。就算是九钱,也不能只找四百,月耀国银例兑条上写的清清楚楚的,一两兑一千二百钱!住店二百,吃饭一百,再怎么算也不能只找四百啊!!!。。。。。。。。七月的账是算的很清楚,但最后的结局就是她坐在二楼黑洞洞的小土屋里抱着四百钱痛哭流涕,她被狠狠的宰了一刀!
伙计说的什么话她已经记不清楚了,只记得最后他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小妹,你就偷笑吧。瞧着你出门在外不容易,若是佟头儿在这,最后倒是你欠他的呢!
好几百钱的店,放到镇上可以住大客栈了。七月跟着爷爷住过井东镇的福安客栈,好的不得了才统共一百钱。吃麻油鸡大白馒头才一百钱!她盘腿坐在炕上,哪有热炕?铁坨子一样的冷冰冰。墙上抠个洞就当窗户,破窗纸呼扇扇的挡不得风。烂桌子上倒是给了盏灯,但薄薄一层油两下就灭了。所谓的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