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似乎也察觉到她的脚步声,缓缓侧头。
矜贵而冷肃,阴沉而倨傲。
隔着碎雪,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尽管只是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十分似曾相识,她忽然僵在原地。
看清来人,牧念河先四处看了看,发现奇雩并不在这里,她从大衣中拿出手机一看,他说风大,绕下去回车里给她拿围巾。
约莫奇雩一时半会儿回不来,她在雪里停了良久,才再次迈开步子。
高跟鞋在光滑的石板上发出闷闷的“登登”声。一步步走近,直到看见二老的墓碑。
六年。
她没想到会再见到他。
眼前的人已然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衬衫的扣子一丝不苟的系到最上方,领口打着规矩的温莎结,纯黑色的羊绒大衣勾勒出挺拔的腰骨,周身洇着冷肃的矜贵气。
停在墓碑前,距人半臂远站定。牧念河看着撑伞的人,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先转过身,躬身将茶叶放下,轻轻鞠了一躬。
“爷爷奶奶,我来看你们了。”她变了声线,不似工作时的利落冷然,而是小姑娘般的娇柔。
碎雪扑簌簌的下着,男人举着伞,听见她的声,微微抬起伞沿。幽深的眸子自上而下觑她,末了,见她神色诺诺,不像是有精气神的模样,当下也没找话,只等她和二老说话。
过了会儿,墓前归于寂静,身侧的人没有走的意思,再拖也不是办法,牧念河深吸了口气,打算问候。
“不叫人?”
怎料身侧人先开了口。
季严凛的声音带着几分低沉的慢条斯理,牧念河心里一紧,沉出口气,略微偏过头,垂眸:“好久不见,季先生。”
“二哥”这声称呼多年不叫,再叫出口只会变得十分尴尬别扭,不如淡些,随着他们场上的人叫声“季先生”。
季严凛再次上抬伞柄,黑色的伞身上移,她清冷而白皙的脸庞就这样一点点自下而上铺陈在他眼前。
看似拘谨,实则疏离。敢叫一句“季先生”,哪还有当初半分怯懦?
“长大了。”
男人轻描谈写的笑了笑,意味不明的感慨。
长大了,翅膀也硬了。
冷不丁的一句,丝毫没有六年不见的陌生,牧念河微怔,一时没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季严凛也没给她时间让她想。
“来看你爷爷奶奶?”声音又从伞下传来,低肃而幽深。
黑色伞身能挡住他半张脸,牧念河看不全他,绷直的身子也松弛了些,点头应声。
“您最近刚回国?”她斟酌后开口。
七年前那一场大逃离,她随父母躲去沪市外祖家躲债主,季严凛被季家强行押去了英国,这一押就是七年,而自那一年分别,他们再没见过。
“嗯。”男人鼻音应了声,没再多说,话题就这么冷了场。
牧念河抬手看表,正想奇雩怎么还没上来。
“没带花?”男人又忽然发问。
牧念河视线落在他带来的白色郁金香上,郁金香是奶奶最喜欢的花,心里微暖,“带了茶,许是没来得及买。”
其实每年忌日,她和奇雩都有分工。奇雩订花,她买茶,但今年奇雩似乎忘了。
“嗯。工作很忙?”季严凛没在意她话里的逻辑问题,一句接一句问着。
“还可以。”
“做什么工作?”
“墓碑设计。”
风里静了瞬,她不由得垂眸,声音低了些。她不晓得这工作落在季二先生眼里会有多上不得台面。
然而没想到的是,季严凛似乎只是在意外她竟会做这个,默了一瞬才道,“挺有意义,辛苦吗?”
没有多余的话,只问了这个,牧念河意外的眨了眨眼,摇头,“不难。”
“嗯。”
两人之间的话头儿又熄了。
打算应一声便走,忽的,只听北风里传来一声“小念。”
牧念河往左边看过去,只见奇雩手里拿了块棕色的针织围巾向她走来。
“怎么才来?”
她清浅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上些怨嗔,季严凛听着眯了眯眼。
“一时没找到围巾放哪儿了,多找了会儿。”奇雩把围巾递给她,看见她身后站着的男人,有些诧异,“这位是?”
“是爷爷以前的学生。”牧念河不知道怎么和奇雩介绍季严凛,也深知季家的规矩,是而只囫囵着说。
“喔。”奇雩视线在季严凛身上略微停留,短促笑了下,“有些眼熟。”
年轻男女理所应当的牵起手来,形态亲昵。
季严凛淡淡瞥过去,眸色静凝后才移开眼,从大衣兜里拿出一块油皮纸包装的茶饵,躬身放在碑前。
牧念河视线随着他动作落上去,见他将茶饵与她的并排放着。
收拾妥当,季严凛缓缓从石阶上踱步下来,喉结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