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斜地照着襄阳府码头。微风吹过落日余晖笼罩下的水面,微微的涟漪往复不断地扩散着,就像世情一般变化莫测。
身材微胖的潘为严和背着银包的徒弟何庆上了岸。何庆左右看了一下:“师傅,这儿就是襄阳府了?”潘为严点点头,接着举目四顾,忍不住叹道:“天下如此之大,居然没有一人真正赏识我潘为严,唉,我都到了这里了,难不成竟还没有一个山西商人前来接我?潘为严活得真是太失败。”何庆瞅着他笑了起来:“师傅,离开武昌城时您可是说过,只要在这儿一下船,就会有人来抢您呢!”
潘为严当下苦笑着摇头道:“罢了罢了,人走了背字,就说不得了。走,咱们自己找个小店先住下再说。既然到了襄阳府,就好好玩上几天吧!”一听这话,何庆也不多说了,紧紧肩上的包,笑嘻嘻地走上了街。
其实码头对面的茶店内,就坐着山西来的商人。崔鸣九带着达盛昌的两名伙计一边坐着喝茶,一边细眯着眼睛打量着下了船的潘为严。张伙计试探地问道:“大掌柜,下不下手?”崔鸣九哼了一声道:“等等再说吧,我们都来了几天了,也不见乔家人来。也许乔致庸根本就看不上这个人。”说话间,就见从茶店门前走过的潘为严正停下向一位老人问路,突见两个叫花子模样的人挤到何庆身边,猛地将他身上的银包抢走,撒丫子就跑。
潘、何两人先是大惊,接着顺街追起来。茶店里的崔鸣九冷笑道:“一个商人,连自己的银包都看不好,就是把他请了回去,又有何用?走,回家!”张伙计不敢多说,很快随崔鸣九扬长而去。隐在附近马车上的曹掌柜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微微一笑。
致庸在风陵渡整整候了一个星期,终于等到了潘为严。他远远地便迎上去,拱手道:“潘大掌柜,一路辛苦,乔致庸在这里恭候多时!”潘为严前几日被长栓等扮成的叫花子“抢”到以后,已经了解了不少情况,当下一见致庸,急忙下马拱手:“乔东家,潘为严久闻乔东家大名,今日得见,实是三生有幸!”致庸大笑:“潘大掌柜,致庸对于阁下,更是仰慕已久。”说着他亲自执缰牵过一匹披红挂彩的马,恭敬道:“潘大掌柜,请上马!”潘为严连连摆手:“这潘为严和乔东家素无一面之缘,今日这样厚待潘为严,在下如何担当得起?”曹掌柜在旁边笑着劝道:“东家专为迎候潘大掌柜而来,你就不要客气了!若是东家能出山西,他还要到襄阳府迎候你呢!”潘为严也不客气,拱手上马,然后在致庸等人簇拥下上路。
到了祁县界碑前,致庸举鞭一指:“潘大掌柜,再往前走,就是祁县了,再走二百里,大掌柜就到了家。大掌柜十年在外,今日返乡,有何感想?”潘为严扼马前望,半晌道:“潘为严惭愧!不瞒乔东家,潘为严当日离开山西,曾向妻儿夸下海口,说十年后潘为严再回来,定要坐着八人抬的大轿,鼓乐开道,锦帽貂裘,不料今日还乡,仍旧一事无成。潘为严现在明白什么叫做无颜见江东父老了!”
他正说着,远远走来一队鼓乐。致庸笑道:“潘大掌柜此言过矣,您已名动天下,怎能说是一事无成呢。不过您既有这一番感慨,我们就借前面这家人的鼓乐和八抬大轿用一用,送潘大掌柜坐着大轿鼓乐还乡,如何?”
潘为严愕然苦笑:“乔东家实实羞杀潘为严了!今日不知此地谁家娶亲。还是十六人抬的大轿哩。大丈夫一生,哪怕就排场这么一回,也不枉来世上走了这一遭。”致庸一笑,只是静候着,见大轿远远地过来,在他们前面停了下来,轿旁的长顺恭恭敬敬道:“乔家上下恭迎潘大掌柜上轿!”
潘为严大为惊讶,看看长顺,又看看致庸:“乔东家,这真是府上特地来接我的?”致庸颔首微笑,亲自下马帮他拉住缰绳:“潘大掌柜,什么都甭说,快请上轿吧。致庸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潘大掌柜外出经商十年之后,就这样不声不响地回家。”潘为严当下十分感动,竞也不再推辞。一时间鼓乐齐奏,铁铳震天,致庸亲自骑马前导,将潘为严直送到家。
一个月后,潘为严如约来到祁县大德兴茶票庄,一进门便向致庸和曹掌柜拱手道:“二位爷,今日为严前来,并非是来就任大德兴的大掌柜,而是而是要辞掉这个职位!”致庸和曹掌柜皆大吃一惊,笑容骤落。曹掌柜急道:“哎潘大掌柜,你和东家不都说好了吗?等你到家休息一个月,便来大德兴上任,怎么这会又变卦了?是不是因为原来曹某在这里做大掌柜?这事你不用顾虑,东家已决定将大德兴茶票庄一分为二,大德兴本号仍改为大德兴丝茶庄,另外成立大德通票号,请你做大掌柜,全权掌管乔家的票号生意!”
“这个”潘为严一时语塞,接着向致庸看去。致庸会意:“潘大掌柜今日说出这话,一定事出有因。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潘大掌柜尽可以说出来,咱们好商量。”潘为严看着致庸,眼中突露复杂之色:“乔东家,诸位爷,你们不要误会,乔东家待为严义重恩隆,为严感激不尽。正是因为这个,为严回家后想了一个月,今天才决定亲自登门辞掉大掌柜之位!”一听这话,致庸和曹掌柜更是不解,但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