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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1 / 3)

雨越下越大,窦姀凝思之际,风一吹,倒是卷着伞飞了。

她惊呼一声,追伞到巷口时,忽然看到一辆眼熟的马车停在街边。

那是一辆华篷流苏的香楠马车,珠帘布缎,车舆前挂着两盏赤红灯球,翠玉镶边,一看便知出之大户。

一人踩着杌子,在雨中撑伞而下。哪知眼一瞥,正巧看到了她,倏尔加快步伐,衣袖带雨地走来。

窦姀碰上人有些高兴,指着巷子里当即开口:“来的正好,那儿有个人”

“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小年呢?”窦平宴抓住她的手腕,蹙眉说,“雨这么大,快跟我回去。”

窦姀点点头,手指向那小巷子:“但是那……”

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似乎真有个人倒在墙角。一头暗恼她怎么不知对方是谁,就一股脑地下来。一头又想着回去要紧,便抬手唤了个马夫来,“你瞧瞧怎么回事,送人去看郎中。”

眼见着马夫应下跑开,窦平宴复拉上她的手:“阿姐,可行了?”

弟弟这么做再妥当不过,于是窦姀乖乖跟他回了客栈。

刚走进厢房,窦平宴转头问小年怎么不在。窦姀有些心虚,先倒水喝一口,就着自个儿编的谎说:“我让他给外祖家送信去了。”

他大概会恨铁不成钢吧?都那么千咛万嘱了,还是想去外祖家。不过再恨铁,也总比徐老三的事被弟弟、被窦家知晓强。姨娘的跑,不能白跑。

窦姀说完,已经做好受指责的准备了。

哪知窦平宴倒是想了会儿,并没继续说什么。看她杯盏见底,又垂着眸添手续水,递上来。

窦姀接过,有些见怪。正看向他,忽然听他说,“阿姐,庄婆子死了,死在梨香院的井里。”

窦姀一愣,手中的杯盏倏忽掉了,胸口喷薄出一股滞涩之气。

“你说什么?”

她不敢置信。

马姨娘身边这么多年,只有两个伺候的婆子,一个庄氏,一个苗氏。

庄婆子是个好人。

六年前窦姀被送去乡下庄子时,是庄氏陪她去的。那一年寒冬,她夜里突发高热,浑身烧得滚烫,是庄婆子背着她,一步一步,在雪地走了大半宿找郎中。

“庄氏是投井溺毙的,今早才被小丫头发现。庄氏是马姨娘的人,此事惊动全家上下,母亲便找来仵作化验。仵作说,庄氏身上并无与人拳脚相斗的痕迹,因此才断定,她是自尽。”

说罢,他握住她的肩:“阿姐,你节哀。”

“自尽…”窦姀低喃,仍在恍惚里。自尽,这很难说服,明明走之前庄婆子还好好的,被姨娘药倒的是苗婆子,也不是她啊。是有人在井边推她吗?还是有人逼她自尽?

可是庄婆子为人良善,胆小,只差不能跟窝囊挂钩。与人素来无怨。谁又那么想着她死?

窦姀忽然想到一个人——一个她怎么都不敢想、不能想的人。

窦平宴说这些的目的,她是知道的。她若是不再回窦家,就不会知道庄氏到底是为什么而死,也不能为她做主。可自己如今只是个野种,又凭什么能在窦家说话?父亲能容下她么?

窦姀想回绝,却见他从袖中掏出一包药:“阿姐,我能帮你。这药吃下去会有虚汗之象,对身子无害,可以撑个三四日。我再对父亲说,你那晚坠湖后又淋雨,高热不止,病得很重。再由母亲出来说情,江陵的冬有多冷,他自然会懂得。”

窦平宴走之前把药留在桌上,让她好好想想。

该不该回去?

窦姀熄了灯躺下凝思,忽然想起她救的那人,他说过的话。他身世不清,跟她是一样的人,被人打得半死不活却仍争着一口气求她救。比起他的处境,她要好上一点不止。

……那么她,是不是不能自弃,也该努力挣扎一下?

窦姀有些脑清了。想起他,不自觉地起身,走到窗边一看,却见巷子里已经没了人,只有漫天的雨,哗哗沙沙。

这厢说到窦平宴。

前脚刚走出客栈,便见小年冒雨赶回来,身后还跟着个戴樵帽,穿蓑衣的壮汉。

小年说这汉子声称有事要找窦家二爷,窦平宴便打量了两眼,此人甚是面生,约莫三十来岁,一身粗布草衣,手还握着根长竿,瞧着倒像是赶船的渔民。

窦平宴自认没见过他,古怪问道:“你是何人?”

徐老三拿钱做事。

眼见窦二爷这么快便能见到,高兴极了,嘿嘿笑两声,便将马姨娘叮嘱的话全盘托出。

如何私下带出她女儿、送到哪儿去乘船、到时如何接应徐老三将马姨娘的谋划原话转告。本想着等这位爷应下,这桩买卖也就成了!

天知道,这窦二爷有多么难找!那婆娘又不准他直敲窦府的门,只能私下找,他这又是打听、又是托人地辗转,忙活了许久都没门路。好在老天爷还是帮他的,午后送上门一个小厮,说是窦家来带话的,这才让他瞧见那婆娘十两银子买卖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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